征集原文:征集:女性与抗议(Call for Contributions: Women in Protes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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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白纸运动
CC:多伦多领事馆抗议
多伦多领事馆门前的抗议标语,11月27号晚上

種田:妈妈,今天的我(诗歌)
我是一名身在海外的女性学生,種田。选择用诗歌的形式来逼近我在这场抗议之中的直觉感受。

妈妈,今天的我
妈妈,我曾在你的臂弯里哭泣
我们由一根脐带相连
共享氧气和疼痛
今天你守着寂灭的子宫
留在你能抵达的极远方——
一方独自吃饭的松木桌
似等候,又并不盼着谁来
而我带着与你相似的脸
冠名母亲的语言
在这陌生的羊水之中
乘风颤栗而行
我大腿上的血迹来自你
鲜活的,月月供养我的
血
流经我嶙峋的脊背
有火在低低烧着
可以吗?蹬腿打翻药碗
而不招致六岁的谩骂
可以让这火继续吗?
你同样有些潮汗蒸在夜里
粗粗画出人形
也就不如剪报上的女性曲线
往年,你翻报的右指印上油墨
于是换一只手
将我的裙摆扯过膝盖
“怎么这么短?”
今天的我不必再由你警醒
身体,一幅主权疆域正徐徐展开
帆旗在议定色彩之前
就迫不及待悬起。但是妈妈:
陆地会下沉
洋流变了朝向
没有什么不可变化,我的形状
受力撞散如漫天星尘
那时我便再回到
滑出产道后的第一声痛哭
以大口呼吸为仅存心愿
——種田,2022/12/1
匿名:在东京新宿集会现场的感受

参加了11月30日在东京新宿的集会,作为一个去年才开始慢慢觉醒的女生想要写一些感受。
首先就是在其他地方集会中也有的问题,就是“操你妈”这个词的使用,当天大家在喊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喊某某某cnm,但是我也听见有女生喊“操你爹”,然后我和朋友也跟着一起喊,但是喊的人还是很少的,尤其是我们喊完之后附近一个男生情绪很激动地开始对习近平的母亲破口大骂,连着骂了很多,让我有错觉认为他的仇恨对象并不是习而是他的母亲,我知道这种行为也是因为他对习的愤怒导致的,但还是让我很不舒服。
但是当天还是有一些让我感动和涌起希望的地方,我和我朋友就一直在大家举起的纸张里面找有关女性主义的标语,我们看到了乌衣在哪里,不要父权要多元,父权不死强权不止,然后很开心的拍照记录。我们也为那些勇敢站上前面拿起麦克风的女性朋友们大声叫好和鼓掌,每当一个女生说完之后有很多女生会一起喊“牛”“好”。
当天集会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还有一位女生拉小提琴伴奏带大家唱《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真的让我感受到女生在最近的浪潮中表现出的更勇敢的力量。这也让我觉得自己需要做出更多,比现在更勇敢一些吧。
匿名:在东京参加三次抗议集会的感受

刚才在推特上刷到了同在东京的女权姐妹投稿了新宿南口的抗议。感受和我非常相似,启发了我来投稿这几次我参加抗议和集会的感受。
我一共前前后后参加了三次集会。从刚开始的新宿西口悼念活动,到大使馆周围的抗议到最大规模的新宿南口我都参加了,并且在后两次都感受到不同的女性力量。非常感谢每一位参与抗争和举着女性议题的纸的姐妹们,你们一定前途无量,健康平安。
我比较想说的是在大使馆周围举办的悼念活动。当天的人并没有很多,“领导者”(或者说出头的人)是个男性,不得不说有一些过于情绪激昂,并且发言就是所说的很大的“爹味”在里面。我一直认为这个集会是无组织的,但是遇到一些大使馆或者警察的人问,你们的主催者(日语的领导者)是谁,总是男生出来“抢功”。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会想起例如女性作家的作品被丈夫冠名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很不舒服。感觉他们有点像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抛头露面”、“出人头地”的目标,而不是为了诉求和悼念。当天也有勇敢的姐妹出来演讲,并且和男性领导者进行对峙的场面让我得到了很大的勇气。
然后这个事情在新宿南口也有出现。在自由演讲的时候,男性“领导者”总是不顾人讲不讲完就情绪上头开始喊口号。以及过分宏大叙事的男性演讲者让我觉得很不适。不过那天有很努力看女权姐妹举的纸,我也会开始举起我的女权诉求。很谢谢所有启发我的东京姐妹。
女性作为抗争主体,场面我觉得差不多数量也在一半一半的情况下,我认为女性被边缘化的情况还是出现了。作为女权主义者,我认为我们应该多站出来发言,说出女性的诉求,关注女性议题。毕竟这次能在线下自由发言的机会真的很少。以及我希望能从我自己做起,我们去关注和支持抗争中的女权行动,在女权行动有口号的情况下去应和那些姐妹,让她们知道我们也在。
以上是我非常主观的个人感受。祝自由,勇敢。
KoKo:在东京新宿参与A4 Movement的感想和思索

我的自我认同是女性,也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女权主义者,并且参加了11月30号在东京新宿的集会。但在我参加东京白纸革命活动联络的电报大群以后,我经历了很让人难过也很困惑的事情,想要投稿跟大家分享出来。
我刚进群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在争论到底要不要让女权主义者上台演讲,要不要让少数群体喊自己的口号。有一些人就要求大家团结,不割席不分裂,先看清楚眼前迫切需求,其他议题以后再说,有个“相对比较开明”的男性说:上次的集会有女权主义的人上去讲话,反响很好。而且欧美的流行话题不就是LGBTQ女权等话题嘛,让这些人说话会引起更多关注,活动会更成功。但另一个“十分懂日本社会”的懂哥提出异议说:在欧美流行的话题,在日本不行,日本人对这些还是敬而远之的,容易产生反效果,不能让她们上去说。当时好几个姐妹就反驳说“你有没有权利让别人闭嘴,你管好你自己”。除了反感这些人的话以外,我还觉得这像明晃晃的利用,把我们这些群体当成工具,觉得好用就拿出来用,不好用就扔掉。
后来我进一步发现了这个电报群里参加民运的不少人非常排斥女权主义者,排斥LGBTQ群体。活动举办的前一天,就有人说少数群体的主张是喧宾夺主的,有人提出来要投票采用少数服从多数的方法让大家统一口号,甚至还有人还主张把LGBT人群踢出群。虽然那个电报群里管理员pin了一条信息告诉大家要尊重女性和其他群体,但很少有人理会这条信息。
30号活动现场更是有人说草你妈之类的口号,让人听了很难受,当天女性演讲者也很少,大部分都是男性在长篇大论。活动结束后,电报群组还是继续存在,有好多键政的男性在群里一直发言,有人甚至说参加民主活动就是为了找妹子,就是为了谈恋爱的,参加革命要介绍对象之类的让人震惊的言论。我无法判断这些人是不是故意来群里捣乱,发引战言论的,但是我没有看到管理员踢人,也没有其他男性站出来指出这几个人的问题,包括我在内的好多姐妹纷纷退群了,不知道那个群现在演变成什么样了(会不会不断变成黄群?
有了这些经历和感受后,我和几位朋友产生了深深的疑惑:“女性和少数群体要不要参与A4 Movement 这样诉求很广泛的社会运动?如果参与要怎么样参与呢?”我们参与完新宿集会后都有一种感觉:即使社会运动成功了,CCP下台了,如果电报群里的这些男性上台,那么女性和少数群体的处境也不会太好,很可能会被当作用完即扔的工具。
所以我觉得可能割席是有必要的。之前在看端媒体的那篇报道《当汉人解封,是否还会记得集中营的维吾尔人?一名汉族女性的自白》,里面一段话让我印象非常深刻:不是说大家都反对极权统治,就能不分化、就能建立团结……和稀泥的团结,以及现在很多人说的团结,是汉人拿自己的诉求和利益强行创造的团结,严厉一点说,这甚至是以团结为名的暴力。
我不能说东京这次的集会一无是处,我看到了现场很多感动的瞬间,我看到了不同的人拿着各色各样的海报和旗帜,我听到了不同的声音,这些都让我觉得作为一个异议者我不是孤独的,我以后会更有力量。但我也觉得这些在集会和运动中出现的问题,是值得正视和反思的。
因为想跟多人讨论这样的问题,我去一个社交平台的群组里发了帖子,附上了东京白纸革命电报群的截图。在那个帖子下收获了很多评论,有一个评论得到了很多人点赞:“国蝻就是在野的CCP,CCP就是执政的国蝻,这完全就是同一群人,只要执政权还在这些人手里,我们就永远都是同一位独裁者的奴隶。”还有一位朋友在评论里引用了曾金燕《刘怀昭对魏京生案》这篇文章回复说:“当女权议题对社会运动民主运动议程有帮助时,他们会公开表示对女权的支持。但在个人生活和日常工作中,从来不会意识到、做到对女性的基本尊重和平等对待。对性骚扰、性侵幸存者保持沉默,某种程度上,也是我们生存环境中暴力洪流的一部分。有些人说,政治暴力才是敌人,不要分散内部团结。如果是以个人的痛苦为代价、以女性的痛苦为代价的团结,是伪团结。不能正视自己的错误和缺陷的社会运动,是伪社会运动,也不会抵达正义。”
这些回复和评论都引发了我很多思考,我也和在其他国家参与活动的朋友探讨了经验,然后得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结论:女性发起并且奠定基调的集会活动大多会感受很好,女性管理员不过半的线上群组最好不要加入,社会运动这种事情就不能跟那些没有女性意识的男性一起做。
抱歉啰嗦了这么多,到现在我其实也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答案,但是今天看了端媒体一篇报道《伊朗女性运动与国家概念:一种新的国际秩序形成了吗?》,我得到了一些启发,这里我直接引用过来了:“在上世纪广泛的民族独立运动中,女性为反抗殖民主义而在性别身份上让步,是为了使自身民族摆脱殖民主义的控制、国家独立之后,建立更加广泛的性别平等政策。但是很多现实的例子却表明,即使一些国家取得主权独立,女性的境遇也没有获得多大的改善。”
这篇报道指出这种困境后,在结尾也有这样的思索:“女性主义理论显然已经不再仅仅止步于性别,她将性少数群体、受种族和宗教文化欺压的人、穷人、残障人士等也都纳入到了叙事之中,同样为他们争取自由。或许女性主义学者们可以考虑的,是广泛地与其他有着相似愿景的群体合作,并尝试提出进一步的行动纲领。”然后我也看到湖玛在某个平台上建议读一读库尔德人:“David Graeber 转述一个 Rojava 居民的话,说她们并不追求‘建国’,说,因为区别不过是 secret police that speaks my language. 天塌下来也好,天上掉馅饼也好,既然是白日做梦,何必局限在选镣铐的质地花色,何不梦一梦打碎了镣铐呢。”这些话都给了我很大的力量,今后愿与大家一起努力探索。
匿名:在爱尔兰都柏林组织集会的记录与感受

站在桥上等朋友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擦了擦手机屏幕,18:54,半便士桥那边的灯光倒影开始一点点模糊。
我们到约定地点时人群已经围了起来,谁的蓝牙音响在放歌,中间的花、蜡烛还有标语早已摆好,大家沉默地站在两侧,手里举着一张张被雨水打湿发皱的白纸,最后一排一个小伙伴把iPad屏幕亮度调到最大,把电子海报举过头顶。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放下花,从怀里掏出了蜡烛,或是刚刚买的还没来得及打开的香薰。
点蜡烛是默哀前的一场持久接力,因为刚下过雨,我们换掉潮湿的蜡烛,换上新的从别人手里递来的蜡烛,“谁还有多的打火机”,“我这还有多的蜡烛”,“你休息会,我来换你吧”。
风一阵一阵的,那一地的蜡烛,像极了西西弗斯的石头,一个个点燃,然后在你拿起下一个时霎那熄灭,一大片地熄灭,只剩下满手的蜡。
我们唱歌,唱明天会更好,唱国际歌,唱送别,也唱海阔天空,然后以义勇军进行曲结尾。
我们念诗,念了两遍,打开北岛的《回答》,高喊着“我不相信”。
我们哀悼,为新疆火灾死难者,为“我的孩子没有了”,也为“我的妈妈是不是没有了”。
我们沉默,在久久的沉默中相继打开手机手电筒,假装能带来多一份光亮,假装这份光亮能遥远地呼应着国内此起彼伏的呐喊与哭泣。
我的九年义务教育让我能不假思索地背出“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可他们没有告诉我,北岛为什么写下了这首诗,又为什么,高喊着“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那就把我算做第一千零一名。”
我们在结尾拥抱彼此,清扫垃圾,口罩后是一句句谢谢你。
我看见了我的很多朋友,有的甚至是差点没认出来的老朋友,默契地拍拍肩膀,然后很晚了在微信说一句,“谢谢你也在”,“看到你很惊喜”。
我说我还挺担心蜡烛一直熄灭的,
小B笑笑,“我不担心,因为风雨总会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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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11月27日在都柏林市中心举行的悼念新疆大火遇难者烛光会的现场纪实。生活在爱尔兰这个存在感不太大的国家,好像一直与国内政治绝缘。大家顶着所谓非法集会的帽子,小心翼翼交换着眼神,温和克制地走近了这个不算温和的雨夜,比国内的很多城市的居民都温和。在场的每一个全副武装的人,都有着显而易见的软肋,但是好像也没有退后一步的理由,我们在同一片土地上为同一群人寄托哀思,表达愤怒,呐喊着这一切的正当性。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集会,也是第一次组织集会,在看到国内街头的抗议和海外各个城市的悼念会响应之后,我们知道“必须得做些什么”。原先大家商量的是在头七举行烛光会,再后来“我们干脆明天就举行吧”。飞速做好海报,看见群里的人一点点变多,看见有人私信说“谢谢你们的勇气”。但也不是所有反馈都是正向的, 在活动当天看到本地大V“提醒”大家不要“非法集会”,不要“盲目跟风”,不要“被他人利用”,以及学联和大使馆的类似的温馨提示,都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失望与愤怒。这种失望与愤怒,可以轻易地带我回到2018年MeToo在中国的兴起与打压,也让我想起那些绝望控诉却被质疑动机的Ta们,那些勇敢发声然后失踪的Ta们,那些一直在四处奔走维权还没有放弃的Ta们。
也许我们不是第一个举起白纸的人,但我们可以成为千千万万个举起白纸的人。
第二部分 行动回顾
2019年香港反送中抗争中的女性受到的警察暴力
我有一篇关注女性抗争者遭受的性别暴力的论文,是读性别研究硕士期间写的,关注的是2019年香港反送中抗争中的女性所受到的警察暴力。数据是主要从推特上搜集的图文。下面是我论文的摘要:
In the emerging context of hashtag feminism, this article explores the #ProtestToo hashtag in the Anti-ELAB #MeToo Rally in Hong Kong. On August 28th, 2019, the Hong Kong Women’s Coalition on Equal Opportunities (WOCEO) hold a rally protesting sexual harassment conducted by the police during Anti-Extradition Law Amendment Bill Movement (Anti-ELAB) and asked the government for a response to their police assault allegations. The organizers used the hashtag #ProtestToo when to publicize the rally, and it has been intensively disseminated on online platforms, such as Facebook, Twitter, Telegram, etc. I collected 12363 tweets that contain “ProtestToo” in 2019 and used Voyant Tools (an open-source text-mining tool) to pick up high-frequency terms and their collocates to demonstrate how the hashtag interacted with other terms. Through the exam of the related tweets, the article shows Twitter and the hashtag help both spread the individual victims’ stories and the in-person protests through emotional provoking and multi-language content. However, these tweets are exposing victims through violent videos and pictures, and do not help connect feminists and victims in Hong Kong. In addition, the finding reaffirms the blurred boundary between on/offline and digital/corporeal protests as a continuum.
(全文待上传)
The Invisible Sisterhood:出街日记(弦子庭审)

diary of December 2, Wednesday
A personal record, by theInvisibleSisterhood
出街日記
一篇個人記錄。
今天是2020年12月3日,周庭佢哋在獄中度過的第一天 (先祝她24歲生日快樂!願她坐緊監以及今後的日子能夠平安、開心,點知何時能睇到下一條影片)。敲下這段語言風格老氣刻板得不像自己的筆記前,我讀到許智峯宣佈流亡的貼文。昨日在法院門口舉牌的各種影響都未完全消除,上臂肌肉有些酸痛,因為凍得久多睡了一會,此外就是心理上的「心有餘悸」——考慮可能被影到,近日不打算穿昨天的外套、帽子、手套,原定於今晚預約的活動(因為靠近popo盯梢cctv密集的使館區) 也猶豫後打消了念頭。
我將昨天和朋友去法院的行為稱為「出街」源於自身對這件事的定義。去到現場不全是支持弦子(她關於香港、台灣的一些言論,我是不認同的),更多傾向於關注性騷擾庭審案本身,以及個體面對公權力下的不公發時自發發聲的行為,為羅茜茜、為曾經的高岩、為黃雪琴為萬千未有機會講出來或從未被收錄在 《米免志》中、未能發聲的受害人站出來。
到現場後,幾個鐘下來我發覺立場相近的朋友也好、小清新粉紅女權也罷,大家不是頂著身份政治面具的一個個概念,是有血有肉,相互幫助和鼓勵的真實的人。
晚上回家後刷到豆瓣友鄰(被刪差不多後僅存的)圖文,@地球翹地球 話「看到前面有一個女生和我向同一個地方走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一種感覺,她和我走向同一個目的地。」友鄰也講這像是不論哪個方向的潮水匯入同一處應許之地;我和朋友去程的時候,本是安全為由關閉了定位,不過愈到附近看到更多的人群,好似溪流匯入大江大海/「like a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慢慢一路摸索至法院南門行道兩側。
類似今年春節期間做線上志顧者幫助武漢的醫院籌款聯繫物資那樣,我並不推崇自我感動(忙起來或是經由思考的行動真的可以隔絕一部分低落和負面情緒),因此以下記敘自己會盡可能滅少個人感情的表達,著重於事件親歷的描述。
大概臨近下午一點,我們走到法院外側,這時過道兩旁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弦子應該是接受大家加油剛進入建築不久,人們自發集中在閘門附近,以及對側的商鋪外;靠近法院一側有不少人已經舉起標語,「性騷擾可恥」、「支持弦子」、「我們不是行走的生殖器」這樣的文字閃爍其中。我從帆布袋拿出週二晚寫好的紙板,和朋友加入人群。沒多久四五個司法警察過來,先是要求人們讓出車道,後又改變要求,將大家趕至法院對側的台階邊。
不斷有各式各樣的人手舉紙片或紙板的標語,前後兩三層一街之隔集中在法院對面,人們的服裝、標語內容各異,沈默面向制服裝備齊全的popo. 沒多久popo拉起警戒線,進一步趕人至商鋪門前,大家一點點磨蹭後退的過程中,我身後有聲音提醒 「小心自行車別被絆倒」,自己往後挪動時候也將提醒傳給了靠前的人。為了打消緊張感,我和朋友即興發明瞭「數cctv」「找便衣」的解密遊戲。紙板擋住視線的確增加了一些難度,我們只剩餘光偷瞥,然後轉頭低語,以輕鬆打趨的口吻。
不記得哪個發生在更前,popo要求大家放下標語遇是帶走記者一一我只記得周園的很多事情的運動速度開始放緩——一切變得很慢很安靜,儘管我的視線所及是拖拽耳邊是人聲怒吼;與此同時黑狗帶拿著小方塊鏡頭一整排影大家,深藍夾克兩袖灰條紋紅色內翻兜帽的便衣狗總是背著手,起初突然越過警戒線竄進聲援的人群中,過一會又鑽出向其他嘍囉指揮。
一人突然講自己要回去上班了,大家遂接過他手舉的紙板傳給身後有意願接力的陌生人。每次有人lunchhour結束不得不離開時,人們便繼續填補上空位,舉起標語比肩而立。後來我的身邊出現了一個舉著打印文宣的女孩,紙張不像板子那般厚,風吹時很容易變形甚至被吹跑,必須雙手拿緊兩角。天氣很冷(也許體感溫度到了攝氏零下),我找她搭話,說自己一隻手舉牌可以,分一隻手套給她保暖優先。
我們一共收到了兩次警告,在第三次警告即將發出前,popo直衝人鏈圍上來,站在我身旁一排人們靜悄悄收起了紙板,待他們轉向,大家回到原先狀態。
我們一行人又步行去近旁的派出所,詢間之前被帶走的RT記者詳情。走之前我也和借出手套的女孩分別,告訴她,不要勉強自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必和我們一起走。派出所門前的路有意被改得很窄,人們除了擠在正門口,撒離或是向四周去都僅有窄窄的被自行車和欄桿圍起的一條小道。街角兩次都有黑羽絨服白色醫用口罩的便衣。她還是跟我們一同去了派出所門口,下午還有課,我們擁抱道別。借著擁抱我向她嘮叨返校路上一定多留意,同時別凍感冒,take care.
*我沒有待到晚上,即庭審結果宣佈休庭的鄰近午夜。從線上瞭解到傍晚人群有所減少,「盯梢」的氛圍也有緩和,更多是全國各地網友幫現場人群叫外賣(咖啡、奶茶、暖寶貼、手套、冰糖葫蘆等)直到物資飽和的相對輕鬆的狀態。
我知道任何將此事同香港做聯繫都是輕率且殘忍的,他們所面臨的日益加劇的困境,遭受的身心傷害(剛才睇完梁醫生對於周梓樂的證詞報道)是我們無論怎樣共情也永遠無法真正感同身受的;
同時,如果不是港人一年多以來的抗爭,我也不曾想過週三去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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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再一夜未能睡 置身這荒誕歲月裹
關於十二月月初這些壞消息。不確定讀里爾克還是布菜希特能夠緩解一點。斷代者亦是流亡者。
以下添加於2022年12月3日:
p.s. 最後一次弦子庭審(今年八月份的二審),我已離開北京,無法趕回現場支持。意外的是看到第一中級法院又有女孩手捧相關標語表達支持,謝謝妳延續火炬,遠遠地,在黑暗中望到燭光。